香港最后一本武侠杂志停刊了
武侠江湖,讲求的是行侠仗义信守承诺,在香港油塘工厂大厦的一间屋里,大抵也有一个这样的微缩世界。王学文和沈西城是这里的大侠。
2019年1月15日,社长沈西城与主编王学文寄出武侠世界的最后一期杂志,在这本老杂志走过一甲子的关键时间点,他们写下「临别依依,江湖再见」宣告香港最后一本武侠杂志就此停刊。
△社长沈西城
辉煌的五六十年代
1959年,《武侠世界》由商人罗斌创立,由环球/武林出版社出版,16开128页黑白印刷,每期字数能达到20万字之多。杂志的出现正好顺应香港的武侠热潮,当时梁羽生的《龙虎斗京华》刚刚在《新晚报》连载,金庸凭借《书剑恩仇录》崭露头角,罗斌看准商机,香港第一本武侠杂志就此诞生。
△《武侠世界》封面
可以这么说,在当时,一本《武侠世界》就是一本中国武侠小说发家史,在那个年代有名一些的作家几乎都在《武侠世界》发表过自己的作品。「诸葛青云、卧龙生、柳残阳、古龙、倪匡、秦红、张梦还、司马翎⋯⋯ 后进的也有黄鹰、黄易、温瑞安、萧玉寒⋯⋯」
《武侠世界》不仅关注香港本地的作家作品,对于台湾的武侠小说也格外关心。几位名家如卧龙生、诸葛青云每人每日都有两篇小说在进行连载。也正是在这一时期,一代鬼才古龙侠影初现,早期作品《孤星剑》《游侠录》横贯文坛,崭露头角。
武侠小说的鼎盛自然也是《武侠世界》的巅峰。在那个杂志作为人们主要休闲娱乐的时代,《武侠世界》一期的销量就可以达到两万本,不仅风靡香港台湾,在东南亚地区也有很多读者。随着武侠作者越来越多,杂志也从半月刊改为周刊,一时风头无量,人人都读《武侠世界》。
「终于赢到金庸」
《武侠世界》记录了中国武侠小说的兴衰,而奇怪的是,其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金庸的作品。
背后的原因很简单,金庸创刊了自己的杂志刊登小说。
△金庸
在《武侠世界》成功之后,本来主阵地在《明报》副刊的金庸也看到了机会,在1960年创刊《武侠与历史》,用来连载《飞狐列传》,以期分得武侠杂志的一杯羹。看见机会的不止金庸,来自鹤鸣出版社的张维创办《武侠春秋》。就这样香港武侠出版界的「三国时代」正式来临。
为了在与金庸的争霸中夺得头筹,罗斌的办法是,推出一个和金庸一样能写会写的人,在《武侠世界》定期连载。他找到的人是台湾作家卧龙生。卧龙生,本名牛鹤亭,河南人,善于在梆子戏、大鼓书以及《彭公案》、《七侠五义》等侠义小说里汲取到精华,加上得天独厚的才情,从军中退役后,蛰居台中,为玉书出版社试写了第一部小说《惊虹一剑震江猢》就一鸣惊人。
罗斌为了营造神秘感,让他化名「金童」出道,连载《仙鹤神针》。一时间《仙鹤神针》对上了《飞狐列传》,在那个“名家荟萃,猛稿如云”的武侠风云时期,真正的江湖不在小说,而在三本武侠小说杂志的对垒。
然而金庸除了要维护《武侠与历史》,还要维持明报的日常工作和在其他报刊连载,终究是没有足够的精力。当金庸放弃在《武侠与历史》进行连载后,读者也纷纷跑掉。至于《武侠春秋》,随着主要作者古龙的退隐,也逐渐难以维系。
就这样,时代纷纷扰扰,到了迈入千禧年的时刻,留下的依旧只有最早创刊的《武侠世界》。“终于赢过金庸”, 社长沈西城用这样一句话作结。
武侠何在?
江湖变化莫测,现实也是一样。对《武侠世界》来说,最大的困难不是办不下去,而是没有足够优秀的作品。“现在根本找不到小说登。老作家一个一个过身,没新人接得到班,年轻一辈中文水平低下,像样的作家愈来愈少。”沈西城在端传媒的采访中这样说道。
与此对应的是传统武侠无人问津,大家都去互联网平台写作玄幻小说。《武侠世界》仅存的订户平均年龄达到了60岁。本来是每期多则20万字,少则15、16万字,考虑到订户多为老人,杂志近年把字体放大,进一步减少字数。
就算是这样,王学文和沈西城也一直在撑。对他们而言,看到每年的订户就好像是看到了多年的老友。据苹果日报的采访,沈西城自述,现在的订户减少往往不是因为杂志本身,而是因为老人们离开了人世,为了这份牵挂,他们也要尽可能的让《武侠世界》多活几天。
直到2018年,印刷厂告知印刷费将大幅上调近一倍,二人锱铢较尽,无力回天,最终只能选择停刊。
「青山常在,绿水长流,江湖中的人物常用这句话来道别。武侠世界今日也在这里借用这两句话与读者告别,临别依依,多少有些伤感,江湖好汉,好汉仍在,今日呢匆匆一别,亦无须伤感,还请互相珍重。」
撰文 | 秋意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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